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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7章 淮山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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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縣衙,說是容十年前去了京城,不知何日才回,麥穗就到風月樓去找飛卿,未進門就聽到一陣琴聲,麥穗不懂琴,都聽出幾分憂傷,進去時就見滿掛的紅燈籠遮掩不住冷清,上樓揭開繡簾,飛卿正在窗邊撫琴,麥穗喚一聲飛卿姐姐,她一低頭,飛快抹去眼角的淚滴。擡起頭笑道,“大過節的,怎麽來了?”

麥穗瞧著她,“飛卿姐姐,和容十是不是鬧別扭了?”飛卿笑道,“這話好生奇怪,他是嫖客我是老鴇,何來的別扭?”麥穗哎呀一聲,“這話說的就別扭,飛卿姐姐,容十和那裴玉蓮定親了。”

飛卿假作訝異,“是嗎?確實是門當戶對的一門親事。”那裴府去年臘月將大丫頭悉數送走,裴府的二爺沒了著落,常常偷偷摸摸來風月樓,裴府和縣太爺結親,那裴主簿自然要得意一番,早有姑娘告訴了飛卿,飛卿心中難受,只能安慰自己道,容十他,早晚要訂親成親的。

麥穗嗤道,“什麽門當戶對,那裴玉蓮什麽德行,我最清楚不過。”飛卿笑笑,為了查清父親當年的冤案,這昌都城每家每戶每個人的底細,她都一清二楚,裴玉蓮,確實不配。來到窗邊,看向他常坐著的位置,容十正背對她坐著,想也沒想掀簾跑了出去,喚一聲容十,聲音都有些發顫。

那位男子回過頭來,卻是一個陌生人,飛卿怔住,他,已經整整九天沒有來過了,喚一聲鶯兒,冷聲道,“那張桌子,誰也不許坐,客滿也空著。”麥穗看著她,“飛卿姐姐,容十年前去了京城。”飛卿心中一擰,臉上猶帶著笑意,“是嗎?”麥穗又道,“喬安說他從未不告而別過,喬安說他傷心了。”

飛卿臉上笑容凝滯,再隱藏不住,掩面回頭進了屋中,麥穗追了進去,“飛卿姐姐,喜歡人家就承認嘛,何必要讓彼此傷心?”飛卿垂頭坐著不語,沈默中樓下有人喚道,“原來是裴二爺,大過節的也來瞧瞧我們,我們好高興呢。”裴仲廉嗯了一聲,麥穗罵道,“人模狗樣的畜牲。”

蹬蹬蹬有人上了樓,裴仲廉被帶到飛卿隔壁,就聽那裴仲廉笑道,“叫兩個姑娘來,一個辣的一個媚的。”過一會兒有人笑道,“裴二爺今日好生性急。”就聽那裴仲廉笑道,“今日爺去岳丈家拜年,岳丈新納的小妾十分妖媚,尤其是那頭一次見面的弟媳婦,俏生生的,性子又辣,爺今日被這兩名女子迷得神魂顛倒,酒席上忍不住發了春夢,能不性急嗎?快過來。”

麥穗一聽跳了起來,飛卿一把扯住,“我們想個辦法。“麥穗咬牙道,”他既管不住子孫根,就給他剁了。”飛卿點頭,“要治他,還不能殃及自身。”麥穗轉著眼眸,“飛卿姐姐,這些男子最怕什麽?”飛卿戳戳她額頭,“自然是有而不能用。”麥穗托了下巴,“既不能剁,那就讓他爛掉。”

飛卿忍不住笑了,“風月樓的姑娘沒有得花柳病的。”麥穗琢磨著眼眸一亮,“飛卿姐姐,淮山,淮山須子,你們這兒可有淮山嗎?”飛卿說有,麥穗附耳一說,飛卿喚聲鶯兒,“吩咐春紅,給裴主簿喝些安神酒,待他睡著後,脫光了用淮山須子摻著咱們這兒的夾竹桃藥膏,仔細塗抹全身,然後雇人擡回裴府,就說醉倒在街巷中,認出是主簿大人,特意送回家來的。”

裴仲廉在睡夢中就覺全身發癢,睜開眼兩手抓撓上去,抓撓著脫去衣衫,正好喬湘靈進來,看見他大吃一驚,眼神十分古怪,裴仲廉一低頭,喬湘靈過來一把褪下他褲子,指著他道,“好你個裴仲廉,攆走大丫頭,你竟去青樓廝混,又帶回一身的病,這就找公婆來說理。”裴仲廉能記起的,就是自己從喬府出來,謊稱知縣大人找他有事,急火火進了風月樓,還記得要了兩個姑娘,一邊抓撓著一邊求喬湘靈,“這樣丟人的事,千萬不可與任何人說,湘靈啊,去你二姐夫家的藥鋪裏,為我尋些藥來。”

喬湘靈惱恨之餘,有幾分高興,病得好,這樣一來,看你再去青樓,臉上假作關切,“哎呀,這又紅又腫的,不會爛了吧?若是爛了,二爺豈不成了太監?我豈不是要守活寡?”裴仲廉一聽都快哭了,“湘靈,日後再不胡來了,就守著湘靈一個。”喬湘靈就道,“你發誓。”裴仲廉一手指向天,另一手忙著抓撓,“我發誓,若違背誓言,就變成太監。”喬湘靈一笑,掩上門喚聲來人。

風月樓中麥穗瞧飛卿依然不悅,再不提容十,只陪著她說笑,待她開顏,方回了喬府,夜裏忍不住,笑對喬安道,“今日在風月樓,將你二姐夫閹了。”喬安嚇一跳,麥穗道,“跟閹了差不多,這會兒定在家哭呢。”喬安問清究竟,笑道,“鬼主意這樣的多,日後不可害我。”麥穗一撅嘴,“那得看你老實不老實。”

喬安兩手捏了她腮幫笑,“我那日對麥穗提起,麥穗就上了心,今日是為了我,對不對?”麥穗搖頭,本不欲說的,又一想,這個裴仲廉實在可惡,就將他在風月樓的話一字不差說於喬安,喬安聽了面沈似水,斂了眼眸沒說話。

元宵節過後,裴仲廉全身紅癢褪去,早起更衣精神抖擻要去縣衙,出了府門就見來了兩位衙役,說是傳容知縣的話,裴主簿屢次私入酒家,觸犯本朝律例,是以被罷職。裴仲廉欲哭無淚,本朝確實有官員不入酒肆這條戒律,可是在這昌都小縣,除去容知縣,誰人不入酒家,怎麽單單就免他的職?

心中不服前往縣衙辯解,容知縣拿出他編纂的文書,一一指出其錯,又一一扔到他面前,縣衙中官員衙役捕快都圍在一旁看熱鬧,裴仲廉恨不能找個地縫鉆進去,容知縣板著臉道,“當初見你字寫得好,特請示了上鋒,提拔你為主簿,誰知你粗枝大葉,都得本縣熬夜為你挑錯,這還罷了,仗著自己是官人,街頭巷尾鬥毆酗酒,大失官人體統,去職為民吧。”

裴仲廉心中申辯,我沒有鬥毆,我是被人毆打,我也沒有酗酒,我也想不起怎麽就到了街巷,被人擡了回去,再一瞧容知縣手中打板子的令牌,又瞧瞧幾位皮笑肉不笑的捕快,這幾年沒少欺負過他們,萬一打起板子來他們有意使壞,將我打殘了,我就連湘靈也碰不得了。轉著心思,大丈夫不吃眼前虧,忍著回家去了。

容知縣回到後衙,容夫人迎了過來,劈頭問道,“聽說你罷了裴家老二的主簿?”容知縣不悅道,“婦人家,別管前衙的事。”容夫人道,“年前的時候,裴家太太親自上門,要將玉蓮姑娘許配給容十,我借著上香相看過了,那玉蓮姑娘清麗動人,就容十那臭名聲,若能娶到玉蓮姑娘,也是一門好親,眼看成親家了,老爺得對裴家好些。”

容知縣喝口茶道,“容十怎麽了?我覺得我兒子很好,你當年將飛卿趕走,老大也成親了,就拿容十補償飛卿,讓容十和飛卿成親。”容夫人拉長了臉,“為了那木家,放著知府不做來做知縣,也就罷了,容十都十九了,那飛卿若一輩子找不著呢?容十就一輩子不成親?”容知縣站起身,“裴家的親事,我不讚同,你知道就行了,休要多說。”

頭也不回走了,容夫人臉拉得更長,當年因飛卿之事,他回來以後將她好一通責罵,連休妻的話都說出來了,後來他為查清木縣尉的案子來到昌都,她都沒敢說話,乖乖的就來了,如今看來,還要搭上一個兒子,此事才算完,那飛卿是死是活還不一定呢,不如瞞著老爺,裴家這門親我是結定了。

為免夜長夢多,當日就托了媒人到裴府去,裴家正因裴仲廉去職垂頭喪氣,媒人一來,裴老爺和裴太太又松口氣,只要親事成了,玉蓮成了知縣大人的兒媳,裴家在昌都更有地位,仲廉日後覆職就更不用說了。

裴仲廉卻等不得,喬湘靈不能碰,家中一個大丫頭沒有,染了花柳病,不敢再去花街柳巷,再沒了官人身份,悶在家中兩日就覺活不下去了,眼眸一轉想起喬府,一個麥穗一個雅萍,就是瞧著心裏也舒坦,再順便跟岳母要些銀子,到慶州府給了大哥,送到知府大人府上,謀個旁的差事,容知縣這人油鹽不侵,就不伺候了。

甜言蜜語哄了喬湘靈來到喬府,垂花門外被人攔下了,方成笑瞇瞇道,“三姑奶奶進去吧,只是三姑爺得去客堂一坐。”裴仲廉擺出官人的威嚴,“怎麽?岳丈家的內宅,女婿進不得?”方成搖搖頭,“女婿也是外男,如今有了大奶奶,蘇姨奶奶,過了二月二,三老爺娶新婦,不若以前,實在是不方便,老爺吩咐下來,日後我們府上得恪守規矩禮儀。”

裴仲廉在客堂坐一會兒,除去小廝端了茶來,再無人理他,心中憤憤想,想來是岳家知道我被去職,就如此怠慢於我,不過還得指著她們家的銀子,先忍了,待我再做了官,有你們好看。

這時就聽門外傳來清脆的笑聲,裴仲廉心中一喜,不讓進二門也能碰上,沖了出來朝麥穗看了過去,喬安幾步擋在麥穗面前,含笑道,“三姐夫的身子,可大好了?沒落下病根吧?”裴仲廉面紅耳赤。

喬安笑笑,“三姐夫稍坐,我們還忙著。”說著話捉住麥穗的手,“走,我們回去。”二人說著話進了垂花門,話遠遠飄到裴仲廉耳朵裏,就聽麥穗問道,“平安,那人誰啊?直勾勾盯著我,好生無禮,好生沒見過世面。”就聽喬安笑道,“不是三姐夫嗎?初二那日見過了,忘了?”麥穗搖頭,“長相太過普通,也無氣宇風度,那能記住?我倒是記得二姐夫,好生斯文。”

二人說著話走遠了,話卻都飄到裴仲廉耳朵裏,他向來認為自己一表人才風度翩翩,多年來自命不凡,豈知麥穗竟沒記住,還說他不如許瘸子,又一想,自己染了花柳病這樣丟人的事,喬安既知道了,那這麥穗也知道了,雅萍也知道了,唉……怎樣才能在美人們面前挽回臉面?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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